著傳者:Mina


萑蘭望—序

    萑蘭望—凝著淚眼的盼望。

    采玉心繫郭旭,可惜神女有心,襄王無夢,悲淚盡往心中流,哀苦又可向誰訴?采玉心裡所望的是甚麼,又有誰能解其芳心所盼呢?是郭旭,還是另有其人呢……

    這個故事發生於長風鏢局護送公主之後。明世宗嘉靖年間,倭寇日熾,又有邪教掘起,一時間內憂外患齊現。倭寇、邪教、鏢局……本來各不相干的人和事,卻又扯在一起,使各人的命運起了劇變……


萑蘭望  人物介紹

遨颻— 【王淇 飾】
浠雲山莊少莊主,與鐵衣同年。溫文儒雅,英俊朗逸,且生性不羈,愛風花雪月,遍遊大江南北。他離家經年,對莊中之事愛理不理,是次托鏢只為遊山玩水而來。卻武功絕頂,琴棋書畫、文韜武略、奇門遁甲無一不精,挾『小神通』之譽,對采玉更是一見鍾情。

邢宇— 【郭晉安 飾】
冥教教主,邢嶽之子,冥樂雷太夫(雷冥厥)的義子兼下屬。武功驚人,文質彬彬,英凜華貴,但冰冷陰沈,對世間情意甚感麻木,直至遇到遨颻采玉一行人才遂漸改變。

郭旭— 【何家勁 飾】
長風鏢局少局主,英明睿智,風流倜儻。對采玉之情義心存感激,卻又優柔寡斷,常與采玉於若即若離間。

程鐵衣— 【黃文豪 飾】
長風鏢局二少局主,采玉之兄,耿直穩重,忠厚正義。最疼惜妹妹的他,對遨颻心有防範,故態度常處冷淡,使采玉左右為難。

程采玉— 【劉玉婷 飾】
長風鏢局大小姐,花容月貌,溫柔和順,且靈慧過人,素有『女諸葛』之稱。對郭旭一往情深卻又遲遲未獲回應。因遨颻相貌與谷樵極其神似,故與之深交為友,成為良朋知音。

邢嶽— 【隆龍 飾】
邢宇之父,外貌甚具威嚴,但中看不中用,庸俗無能,且好女色,全靠兒子的關係才在冥教混得大司教一職。

雷冥厥—【楊群 飾】
本名冥樂雷太夫,東瀛黑道之首,背具政治勢力,乃冥教幕後主腦。歲近八旬,眉髮花白,為人霸氣凌厲,冷酷無情,城府極深。只知其擅長巫咒之術,其他一切屬謎。

遨重—
浠雲山莊老莊主,遨颻之父。早年已與冥教勾結,後因替兒子著想而萌脫離之意,惹上殺身之禍。

石小圓—【何美鈿 飾】
匿名小石哥,乃郭旭一行於走鏢途上所遇的女孩,後得遨颻收留,隨鏢隊而行。


萑蘭望
第一章 — 遇仙

   京城長風鏢局……
  
昨夜下過一陣粉雨,今晨倍覺清新。陽光透進鏢局內,連心情也明澄了。采玉準備好香燭果品,提著古琴出門去。

    「采玉!這麼早出門?」

    「嗯。哥,早點我已準備好了,你跟郭旭慢慢用吧。」
  
    「近日經常有人口失蹤,多是些婦孺甚麼的,我不大放心……我還是陪你去好了。」鐵衣皺著眉,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。
  
    采玉笑盈盈道:「哥,你該不會是怕我被人騙了去吧。」鐵衣對采玉的暗示,似乎不知所措。

    「別擔心。最近鏢局忙,你還是留下幫幫六爺吧。」說罷就出門了。
  
    鐵衣望著妹妹的背影,嘆了口氣。郭旭正好步出大廳:「對了,今天是谷樵的死忌。已整整一年,采玉還是放不下。」
  
    「唉,不就是!自從谷樵死後,采玉就常去他那河畔的茅屋打掃,一有空就去拜祭他。我真是搞不清楚,為甚麼她要如此自責!」
  
    「可能事情非如你我想像。不是出於內疚感,而是因谷樵在采玉心中太重要,只是我們不知情而已。」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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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城郊樹林中傳來悠揚韻樂,林蔭下正有一仙貌女子於墳前奏琴。她一身素白輕紗,纖纖玉手撥弄琴弦,琴音脫俗婉麗,卻略帶悲涼之聲。那女子輕啟朱唇唱道:

貴賤雖異等,出門皆有營。

獨無外物事,遂此幽居情。

微雨夜來過,不知春草生。

青山忽已曙,鳥雀繞舍鳴。

時與道人偶,或隨樵者行。

  自當安蹇劣,誰謂薄世榮……

    「『身在紅塵之內,人在事非之外』,谷樵,此曲正好與你相配。可惜我琴藝粗淺,總是難奏出其神髓。真的很希望能夠再聽你奏一曲,就只一曲……」凝望著孤墳,只剩婉惜和遺憾。
  
    采玉徐徐漫步,走到昔日曾與谷樵共處的地方。清河、茅廬、花鳥、草木皆如常,但裊裊琴音已不復再,喟然嘆道:「人世幾回傷往事,山形依舊枕寒流。」
  
    沉默了半晌,忽聞熟悉的琴韻隨風飄來。「幽音清逸,未成曲調先有情,與谷樵所奏一模一樣,難道……」采玉心中突然湧起一段段與谷樵的回憶。雖知絕不可能,但她仍很希望再見谷樵一面,於是隨著琴音覓彈者去。
  
    聞聲而至,所到的竟是河畔茅屋前。采玉心頭更是忐忑,究竟自己想見到甚麼?知道些甚麼?凌亂的思緒令她全然不能冷靜。

    步上台階,腳步猶帶幾分顫抖。從窗外窺進,卻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——一個值得信賴依靠的背影。
  
    「究竟是誰?」采玉腦海裡不斷重複著這個問題。她好想把門推開,但又怕知道答案……
  
    門輕輕的開了。在采玉眼前是個翩翩青年,溫文儒雅,俊逸英朗,正陶醉於弄琴奏樂中,左手抑揚,右手徘徊,很是超凡。
  
    此時,采玉腦海已空白一片,分不清自己是驚訝還是興奮,弄不明眼前是幻象還是現實,只是不自覺的喊了一聲:「谷樵!」

    斗大淚珠隨而落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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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 難得有機會重遊國都,但來到京城,只見滿街繁喧,又提不起興趣來。偶然步入林郊幽靜之處,卻發現一所簡樸精緻的茅廬,甚是歡喜。既見屋內空無一人,便私自進去了。在這清雅的環境下,不禁琴興大發,手執心愛的綠綺古琴,輕奏銀弦。想不到,這竟然會讓他遇上一個綺年玉貌的佳人。此娘身穿雲綾雪絹、烏髮如綠雲、鬢簪銀白亮珠、眸如鏡月、顏勝姮娥,好比天女下凡。
  
    那女子美得簡直令人目眩神迷,青年驚歎不已,卻忽見她串淚垂下,不解問道:「姑娘……姑娘,妳沒事吧?」
  
    這時采玉才回過神來。見眼前人明明就是谷樵,卻喊自己作「姑娘」,深知只是人有相似而已,頓感失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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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流水依依,落葉颯颯,一對男女正沿河紆徐。

    「請恕剛才小女子失儀,因為公子與我一位朋友容貌神似,所以……」

    「沒關係,其實要道歉的該是在下。在下未經姑娘同意就擅入屋內,實在抱歉。」

    「公子言重了,那座茅屋非小女子所有,而是屬於我方才說的那位朋友。」

    「哦?那在下與姑娘的朋友可真是有緣……我倆的長相真的很像嗎?」青年疑惑地問道。
  
    采玉呆呆的凝望著那青年,細細看說:「嗯,像極了……不單是相貌,連神態、舉止、言談、琴意也一模一樣。世上竟會有如此相似之人,實叫人難以分辨。」

    「請恕在下冒昧,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與那位仁兄一聚呢?」

    經此一問,采玉突臉色一沉。「可惜敝友已然仙逝。」
  
    「對不起……」青年頓悟姑娘方才落淚之因。「姑娘,在下有一事相求。貴友既與在下有此奇緣,敢問姑娘是否可以講述一些關於他的事情呢?」

    采玉猶豫了一下,笑說:「樂意之至。」

    不知不覺,天色已晚。黃昏的霞彩把大地染成一片金華。
  
    「時候也不早,我該回去了。」采玉說罷便轉身離去。青年急道:「姑娘且慢!此郊林偏僻,姑娘只孤身一人,在下實不放心,若不嫌棄,請讓在下陪姑娘同行。」青年口上這樣說著,其實是想爭取與采玉相處的一分一秒。
  
    沿途上他倆談笑甚歡,投契非常。可謂無所不說,無所不論。采玉既是聰慧靈巧,青年又是學識淵博,你一言我一語的,道奇聞怪事、釋國家政局、明處世之道,說遍天南地北,講盡人生百態。二人才情韜略都非比尋常,青年感於采玉智睿機敏,心裡更是暗生敬佩愛慕。

    走了一段路,二人到了一座頗嚴肅的房館前。

    「我到了,真是麻煩了公子。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?」

    「在下區區一個小人物,名不足道。」

    「公子太客氣了,要是公子不想說也不要緊。」
  
    「那……不知姑娘如何稱呼?」采玉古靈精怪的說:「也是那句話。」青年頓感尷尬。
  
    之後,采玉便往大門走去。青年顯得依依不捨,問道:「在下還有機會與姑娘見面嗎?」采玉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:「有緣自能相會。」

    仰望晴空,青年見門額上有一金輝燁燁的牌匾,「長風鏢局……」  

後記

    在保鏢外傳中,大部分都是把旭玉連成眷侶的,但怎麼總是沒有谷樵的份呢?(死了就不用管了嗎?)

    大家希望旭玉有美滿結局,除了是喜歡郭旭,認為他們很配之外,也是因為想采玉真正等到她自己所愛的人。但若采玉心中所喜歡的不是郭旭,又作何說法呢?

    所以我創造了另一個谷樵出來,(哇~~~~~~~谷樵回魂呀!)這個故事也是以他和采玉與郭旭的感情為主線,希望各位網友會喜歡!故事略長勿見怪,也許大家可以把我的故事聯想成劇集畫面,節奏會較流暢呢!

 

第二章 — 陰謀
   
    月黑風高,夜闌人靜,宮中一隊隊兵衛在巡哨站崗。一切看似十分平靜,但背後卻有群黑衣人正虎視眈眈。那幫人為數不過一十,目光全集中在一個地方——藏珍閣。
   
    「啟稟教主,要不要我們把那些狗腿子奴才全清理掉?」其中一個黑衣大漢向身旁穿緇墨綢緞的人請示。天色黑暗,跟本分辨不出那緇衣人的年齡樣貌。

    「不急,我們的目標只是玉龍劍,切莫打草驚蛇。眾兄弟聽令!一會兒行動不能殺傷任何人或擅拿其他財寶。本座不要留下任何蛛絲馬跡,違令者斬!」

    「遵命!」

    待兵衛巡行走遠,黑衣人伺機殺出。站哨的兵衛還未發覺,就瞬即被人點了迷穴,昏睡過去。

    打開藏珍閣庫門,所有金銀珠寶翡翠瑪瑙盡收眼底,無不價值連城。上至金玉龍椅,下至翡翠珠花,一件件陳列在前,但賊人都不放在眼內。

    「給我搜!」

     一施號令,眾黑衣人就四散搜尋。不消半刻,已有所獲。

     「稟教主,已發現玉龍劍!」

     「很好。」

    緇衣男子踏步上前,欲取寶劍,但當把劍從劍座拿起,好幾百枝利箭就從兩旁猛勁射出。黑衣大漢奮力閃避,他們的教主卻不為所動。他飛身躍起,一招「漫天飛雨」就把所有利箭打回原位,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把偽造的寶劍放上劍座,機關運作就這樣停了下來。

    一眾賊人齊俯首稱呼:「教主英明!」

    緇墨衣人著睛凝視手中玉龍寶劍。劍鋏和劍鞘都由白金白玉鑄鉗而成,雕有一條神龍,宛若盤旋而上,泛出無尚靈氣。拔劍出鞘,劍刃晶瑩剔透,卻又鋒利無比,上刻銘篆「妖雪」,劍氣凌厲。

    他陰邪笑道:「本座得此寶劍,何愁大事不成?撤!」

    眾賊迅速撤離藏珍閣,一切又回復先前的平靜,恰似無事發生。在皎月映照下,藍衣人腰間所繫的金牌閃出鏤鏤光芒,上面深深刻著的一個「冥」字清楚呈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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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皇宮金鑾殿上……

    「叩見吾皇,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。」

    「平身。眾卿有何事上奏?」

    尚書黃耿急急上奏:「啟奏皇上,微臣有要事稟報。」

    「黃卿家,見你神色有異,究竟是何要事?」

    「回皇上,已沉寂一時的倭寇亂賊又再發猖狂,侵襲東南沿海區域,尤以江、浙之地為甚。」

    「甚麼?豈有此理!小小倭賊,竟敢欺我大明江山!大將軍胡宗憲、俞大猷、戚繼光聽令,朕命爾等各率兵一萬,配合東南沿海軍力,致力禦寇剿倭,不得有誤!」

    「末將等領命!」

    「好!對了,翁卿家,朕命你調查近日來人口失蹤一案,可有進展?」

    翁泰北恭謹回話道:「回皇上,已有眉目。據微臣調查所得,一眾的失蹤案都與一新興教派有關。」

    「是何教派?由何人所立?」

    「應該是一個名為『冥教』的民間組織。這幾個月來,失蹤的多半是婦女孩童,而每當有人失蹤,他們在數日後便會突然出現。還有,這些曾經失蹤的人每日都會定時閉戶關窗,參拜誦經。」

    皇上鎖眉深惟說:「此事確實玄之又玄。」

    「更玄的是,所有曾有成員失蹤的家戶,其他成員亦會相繼失蹤。微臣曾經率領部屬跟蹤,但追至半路卻忽然不見人影。」
待眾臣商議討論這神怪事件之際,尚書上前上奏:「啟奏皇上,看來此所謂教派並非善類,依微臣愚見,理應及早剷除,免生禍端。」

    「黃卿家所言甚是,翁愛卿,朕現命你盡快查明冥教底蘊,速速回報!」

    「遵旨!微臣定當竭力追查,不辱皇命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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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與此同時,在京城港口一艘大貨船上,一個左額留疤,手執直劍的男人正搖頭深嘆……

    「唉,想不到這次買賣會如此麻煩。混上船上已不容易,這船又大得嚇死人,才走兩步就迷路了,還要我躲在這又黑又濕的船艙裡,真是進退兩難。唉,虧大了!虧大了!」

    正當辛力極為煩惱之際,忽有聲音傳來。他聞風疾走,去到一雜物房。聲響似由下層傳上,辛力便鑿洞窺探。

    「參見教主!」

    從洞中可窺見群眾正向台上身穿驪藍華服的青年跪拜,當中更有婦女小兒。台上青年約莫二十來歲,相貌堂堂,透出一種貴氣,文質彬彬,卻又帶幾分英武。

    辛力心想:「哼,早知道這不會是甚麼普通貨船,竟然有這麼富麗堂皇的大殿,還有這大型集會……教主……到底是甚麼來頭?」

    再靜觀情況,那些貌似信徒的人口中唸唸有詞,似乎在誦讀經文,而那藍衣青年正欲離開,辛力一於尾隨跟蹤。

    青年步入房間,辛力就從門縫偷窺。房內坐著一位年有四十的大漢,衣著華貴,正在細心品茗。

    「孩兒向爹請安。」

    「你回來了。怎麼,得手了嗎?」

    「不費吹灰之力。那些蝦兵蟹將又怎會阻得了本座。」說著,青年就向他爹展示出一柄白玉劍。

    「不錯不錯!對了,為什麼主公會對這柄玉龍劍如此在意呢?充其量也只是一柄好劍而已啊。」男子手執寶劍不解地打量。

    「爹有所不知。我聖教流傳著一段重要教語,『妖雪降,幽雨落。邪光展,魔空現。玄塚破,眾生滅。混沌歸,冥天回。』這段古語早在中國失傳而遠流於東瀛。據主公所說,此語首四句就是指四件法器邪劍,玉龍劍就是其中之一。」

    「當真?那它不就是我教至寶嗎。不過宇兒,主公怎麼從未向我透露過半句呢?」

    「如此重事豈能張揚,只怕會節外生枝。不過爹算是例外。」

    這時候,辛力好像想起了甚麼。「宇兒……宇兒……邢宇邢嶽父子?」辛力立刻破門殺入。「哈哈……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真是費工夫。邢嶽狗賊,納命來吧!」

    邢宇即喝道:「來者何人,膽敢在本座面前放肆!」

    辛力肩托長劍笑說:「只此一家,別無分號,快劍辛力就是我!受人所托,來取邢嶽人頭。」

    邢嶽當然是聽得膽顫心驚,不斷向兒子申辯求助,邢宇卻是冷靜非常,色毫不變,並禮貌地向辛力問道:「未知敝父所犯何事,與人結此深仇大恨呢?」

    「多言無益,不過見你態度尚可,我就不妨告訴你,使你口服心服。你爹個多月前在城西強暴了一名村姑,還殺人滅口,毀屍滅跡,不過依然被人發現。我就是替她兄長來討回公道的。」
邢嶽慌忙解辯:「我……我哪有……宇兒,你別聽他胡說八道!」

    邢宇微怒一瞪其父,接著說:「這位仁兄,本座想敝父定是被人陷害,本座自會派人查明,你就請回吧。來人,送客!」

    「哼!沒送得這麼容易!」語畢辛力就飛劍射出,直指邢嶽心臟。邢宇見狀,兩指一彈,就把飛劍隔空擊落。辛力驚訝目呆,邢宇伺機攜父出逃。幾人狂追猛擊之下走到了大殿,大批信徒瞬即把辛力包圍。 

    「你別欺我不敢傷害婦孺,有種就來光明正大跟我打!」

    邢宇自信稱言:「本座樂於奉陪!」

    激戰瞬即展開。辛力先發制人,使出必殺絕技,一劍直飛,快極無形。邢宇急速轉身閃避,辛力再乘勝追擊,快劍層出。可是一山還有一山高,邢宇一運內勁,輕易就把劍招格開。不過數招,辛力已劇轉下風,只守難攻。邢宇借勢給予一記重擊,眨眼間辛力已被一招「狂雨」轟擊破牆,傷痕累累。一大群信眾目露妖邪綠光,向辛力步步進逼,眼見已經無路可退,唯有撤出大殿。逃至甲板,卻忽然出現一幫黑衣人擋住去路。

    「好狗不擋路!」辛力不耐煩地說。

    黑衣人二話不說便發動攻勢,在剛才一戰,辛力已負傷不輕,現在更是力不從心。交手幾回,見黑衣人武功怪異,心知不對路:「好面熟的招式……東瀛忍者?」話未說完,邢宇已從後殺到,揮手奪其劍。辛力無法招架,即被劍鋒抵喉,動彈不得。

    「快劍辛力?也不外如是。」

    「你……」辛力雖自命英雄,但好漢不吃眼前虧,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好負傷跳海逃亡。

    邢宇追捕不及,眼睜睜看他逃之夭夭,氣憤難平,用力一握,就把手中直劍擊至灰飛。

    「可惡!眾兄弟聽令,就算翻轉北京城也要找他出來,殺無赦!」

    「遵命!」

    此時邢嶽顫顫驚驚的走近:「宇兒……我……」

    邢宇怒道:「死性不改!請你尊重一下自己,假若再犯,別怪本座不留情面!」之後便怒氣沖沖的走遠。

 

第三章 — 遨颻

    日光初現,晨霧依稀未散,漫茫寧靜之中,有一人練武意興正濃,手執銀白長棍,破霧狂舞。長棍迎光揮動,劃破晨曦,擊起銀花萬縷。提‧轉‧盤‧掃‧挫‧震‧撞‧捶!揮棒剛勁,出招有力。

    正待收招作結之際,忽聽一人從後說道:「哥,原來你在這裡!怎麼一大早就起來練武!先竭一竭,來用早點吧。」

    「也好,反正我也有點餓。」鐵衣一邊說,一邊抹去額汗,整理一下衣服就跟采玉走了。

    兩人並肩而行,鐵衣望向妹妹,覺得她特別神采奕奕,不禁問道:「采玉,我看妳這幾天心情好得很,有甚麼高興事,說給哥聽聽!」

    「沒甚麼,是近幾天風和日麗,心情比較開朗而已。」雖然口裡是這樣說,但采玉顏上仍掛著一絲不尋常的微笑。鐵衣正欲追問下去,突有一人影從後掠過,正正是由采玉房間的方向閃出。

    「給我站住!」鐵衣大聲喝止,那人卻頭也回不,於是鐵衣拔足快追,及至後院。本來差點就能抓住那神秘人的衣端,但他忽使輕功,步履如飛,一霎即無影無蹤,終使鐵衣撲個空。鐵衣呆呆遠望那人逃逸的方向,此時采玉才趕到來。

    「哥,究竟怎麼了?」采玉說話猶帶急喘。

    「我剛看到有個人影從妳房間閃出來,追到這兒卻給他跑了。」

    「人影?可是我剛才沒有看見甚麼啊?」

    「那人身法神速,武功很不簡單,難怪妳沒發現。」

    采玉深感疑惑說:「究竟來者何人,所為何事呢……」

    「哦?那個人不分明就是小偷賊子嗎?妳何以會有此一問?」

    「不對!既然他的武功絕倫,想必不是一般賊偷,而且光天  化日之下出來做案,也太不聰明了。就算他要偷東西,為什麼不向豪門富戶下手,偏要到長風鏢局來?這兒鏢師眾多,難道他不怕寡不敵眾,難以脫身嗎?」

    鐵衣聽了亦點頭說:「有道理,就算那人武功再高,也不應冒這麼大風險,偷到我們鏢局頭上來,這豈不是有悖常理!」

    「還有,他不去竊鏢車賬房,反而潛入我房間,此實非竊賊行徑。」

    「為什麼妳會認為他不曾動過鏢車和賬房呢?」

    「由那人剛才逃跑的方向通至後院這裡,都有經過賬房和鏢車。我從後追趕時,看見賬房還鎖得好好的,而鏢貨也沒被動過的痕跡,你說奇不奇怪?」

    鐵衣現在更是弄糊塗了。采玉仔細想了想,覺得實地求證方為上策:「哥,不如我們先回房間查看,說不定會有頭緒。」

    「也只好這樣了。」

    二人步至房門前,鐵衣擔心房中有異,故擋在采玉前面,由他開門試探。正欲推門,動作卻被采玉的語音止住了。

    「且慢!哥,你聞到嗎?」

    「聞到?聞到甚麼?」

    「一股花香……」鐵衣還未開口再問,采玉已踏步上前,把門推開。接下來所見,令兄妹二人驚嘆不已……

    在門後的,並非房間平時的模樣。非桌椅床櫃,非茶具擺設,而是一大片白茫茫的花海。這些花冠大如盃、瑩潔清麗、香幽芳雅、純淨如皚皚白雪、盛華如玉山瓊島。一抹微風徐來,清香四溢,沁人肺腑。花絮隨風飄蕩,散落如雨,恰似漫天飛霜一地雪,落霜至時雪上揚。如此光景唯獨天存,叫人何以忘懷!

    「這是……怎麼回事?」鐵衣亦為此花潮所詫異,不知所言。

    采玉環視房內,一切盡被花海所淹。此情此景,雖是不明不解,卻又有種說不出來的高興。采玉步入白雲中,緩緩蹲下,置身其內,纖纖玉手輕拾花兒細賞:「這些…是玉蘭……」繼而又深惟不語。

    鐵衣光只站著,模不著頭腦問道:「難道這些花是剛才那人送來的嗎?這有甚麼目的呢?」

    「我猜他是想表達某些訊息,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並無惡意,有可能是相識的人……」采玉心中盤算著,零碎的線索似乎慢慢地貫穿起來。

    不過鐵衣倒是不大認同:「有可能嗎?如果真是相識的人,又怎會避不見面,躲躲藏藏的呢?」

    采玉沉思其中,沒有回應所問。

    「玉蘭…玉蘭……難道?」靈機一觸,采玉已有答案。

    「采玉,妳是不是想到些甚麼了?」

    「呃……不,剛才我純粹是猜測,隨口說說而已……我們先別管這個,快去吃點東西,來嘛!」然後硬把鐵衣拉著去。

    「喂!采玉,妳等一下!這個……」鐵衣沒有采玉辦法,只有無奈地跟著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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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午後未時,采玉獨自到城郊山頭上去。她身穿水青縹絹、河絮湖絛、簪上一對碧藍翠釵,似乎經過一番打扮。在日光樹影下盈盈曳曳,更顯得清澈秀麗。

    山路兩旁林木夾道,秋至枝涼,紅葉菲菲。秋色染盡漫山遍野,但遠景高處卻藏一點綠,相映成趣。采玉向那色綠之處進發,身邊由秋黃忽轉變為春綠,才驚覺自己已置身玉蘭林中。枝上玉蘭綻放,馥郁襲人,若凝霜翡翠之上,亭亭玉立。

    再走向深處,忽見一亭台,名為「至春亭」。亭中有一男子靜靜背對站著。他身上是藍如天色的綾羅錦衣,綢紗緞袍,連雲紋繡,水織絲帛;腰繫銀帶,佩青藍組綬,左右結玉佩瑾;髮髻銀扣,縛垂藍絛,隨風飄逸,手執扇子輕撥,玉樹臨風,英姿煥發。不問而知,必定是富戶貴族。

    那人回首一顧,臉帶淺笑說:「沒想到姑娘真的會來。」

    采玉定一定神回答:「蒙公子相邀,我豈能不來!」

    原來這個人就是當日在茅廬相遇的青年。采玉看見他,總是覺得有點奇怪的感覺,不其然把目光停在他身上。

    「……姑娘為何如此看著在下?」

    「…只是…公子今天的裝扮跟上回不一樣,我也差點認不出來。」

    青年笑說:「那天在下是剛抵達京城。遠門趕路,為免生事端,所以衣穿樸素一點較穩當。來,姑娘先請坐。」說罷,二人便對坐品茶共談。

    「在下早就料到,以姑娘的聰慧,要解一個小小謎題是易如反掌。」

    「玉蘭又名『望春花』,既為望春,意即春天未至,取其字『未』時『至春』亭相候。加上在這秋季時分,要尋得盛開的玉蘭,也唯獨在此『至春亭』近林了,對不對?公子以花寄意,真是別出心裁,最難得就是連邀約方式也與眾不同,佩服!」采玉笑盈盈的說。

    「實在抱歉,在下只是想給姑娘一個驚喜,才會冒犯潛入貴鏢局,請莫見怪。」青年顯得有些不好意思。

    「謝謝公子一番盛情,驚喜是當然,不過驚嚇倒也不少!」兩人一想起今晨鐵衣緊張兮兮的模樣,都忍俊不禁。

    「不妨告訴姑娘,其實以花傳訊並非在下真正用意。」

    「此話怎講?」采玉好奇地問。

    青年笑瞇瞇的道:「那些花是在下專誠送給姑娘的見面禮,只怕出師無名,姑娘不肯接受,所以才臨時想了個計策。」

    采玉聽後也笑起來:「想不到你也廷幽默的。」

    「那姑娘是否賞光與在下交個朋友呢?」

    采玉若有所思,然後說了一聲:「難。」

    「敢問難在何處?」

    「交友不在乎相識時日之長短,而貴乎真誠,就算不道姓名亦能成莫逆,但若連一個稱呼都沒有,這個朋友我該怎樣去交呢?」

    「言之有理!」然後青年隨即向采玉行禮:「遨颻見過姑娘!」

    采玉報以溫柔的微笑說:「遨公子有禮,能得此良朋,程采玉深感榮幸。」

    「果然是好名字,『采神玉韻,光采如玉』,正好形容程姑娘!」

    「『遨遊天地,飄颻悠逸』,想必遨公子是人如其名,樂得自由,不拘塵俗的了。」

    「知我者莫若程姑娘也!」

    采玉遨颻相知相識,同予以對方欣賞的眼神,兩人的緣份就由互相凝望的這一刻開始……

 

第四章 — 來客

    在長風鏢局賬房裡,六爺無聊地撥著算盤,仰望天色,已入申時。鏢局大夥兒都閑著,所有委託早已在日前出鏢,也未有新生意上門,真是悶得發愁。六爺靜聽小鳥鳴唱,忽被一些武鬥聲掩蓋了。他笑想:「哈哈!這種時候他倆還精力充沛,年青人嘛…我這老頭子哪羨慕得了啊!」然後搖搖頭,繼續撥算盤。

    鏢局校場……

    本應專心靜養的郭旭,因整天無所事事,終按捺不住,去找鐵衣比試拳腳。鐵衣擅拳法,郭旭長腿功,兩高手過招,自然難分難解。

    鐵衣一「噬龍拳」迎面衝來,郭旭及時以掌卸力︰「喂!你為什麼老是往人家臉上打呀!」

    鐵衣沒有停止攻勢,反笑道:「打兩拳或許會更俊啊!」

    語音未竭,又一記重拳狠勁打出,這回郭旭不敢掉以輕心,先用「膝撞」擋住來擊,再橫掃「無影腳」作回禮:「嘻嘻,太慢了,太慢了!」

    正當他洋洋得意之際,沒料到鐵衣竟乘機奔來,「哇~~~!」大大個鐵鎚就正中腹部。

    「你怎麼突然來真的!」郭旭按著痛處,皺起眉頭怨道。
鐵衣伸手扶起他說:「你呀!才回復那三四成功力就這麼囂張,活該!」

    「你可別把我看扁了,要是我的功力完全恢復過來,那就有你好看!」

    「要是你這個樣子出去走鏢,可真是有你好看的了!」

    郭旭一手摟著鐵衣:「怕甚麼!有程大俠在,誰能動我一根汗毛,對不對!」鐵衣苦笑以對,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樣子。

    兩人稍作竭息,便慢慢返回客廳。

    「鐵衣,你看我現在的功力如何?」

    「嗯……算是能打兩下子吧,已復元得很快,你就別急了。」

    郭旭伸個懶腰道:「全賴采玉照顧入微,我方能安心靜養,真不知道該怎麼向她道謝。」

    「哼!光說不練。既然知道采玉對你關愛有加,你怎麼一點表示都沒有!最起碼也送份禮物給人家嘛!」一提起這些,鐵衣就不其然來火。

    「你不知道,采玉跟一般女子不一樣,她才不會在乎小小的禮物,最重要的是心意。只要她知道我對她的感激,不就夠了嗎?」

    「單是看采玉能忍受得了你這小子,就知道她與別不同了!不過就算她再特別,也是愛人逗、要人疼的,你這種態度怎麼行啊!」

    郭旭沒好氣的道:「你還不明白…」

    鐵衣立刻把他的話打斷,瞪眼指著他說:「別說我不警告你,如果你再讓采玉空等下去,我就乾脆叫她不要你了!」

    「你們在說我些甚麼啊?」迎面而來的正是采玉。

    郭旭趕緊走上前說:「妳回來了!剛才鐵衣在說妳壞話耶!」

    「你少廢話!采玉,妳是到哪兒去了,大半天不見妳人影?」

    「我到了市集逛逛。」采玉嘗試騙過二人,但仍難於掩飾臉頰微微笑意。

    郭旭見狀便問道:「怎麼了?笑得甜絲絲的,發生甚麼事了嗎?」且用好奇的眼光盯著她。

    「有嗎?」采玉避而不答,仔細看看二人,才發覺他倆滿頭大汗:「你們又比武了嗎?郭旭,我跟你說過要好好調息,你還未復元,不能太過勞啊!哥你也真是的,不好好看著他,還跟他瘋在一起!」

    「妳先別氣,我待在房裡實在是悶得發慌,所以才出來透透氣,保證沒有下一次!」郭旭深情凝視著采玉,采玉也氣他不下。

    「那好,我先聽著吧,誰知哪天郭大少又想反悔,我可就不管了。」說罷即轉身回房去。

    郭旭一臉無奈,鐵衣開口道:「你看,你又氣她了!」

    「不是『我』,是『我們』,別忘了剛才是誰跟我打的喔!」好像認為自己說嬴了鐵衣似的,郭旭神神氣氣的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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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另一邊廂,鏢局來了一位客人。他的衣穿光鮮華貴,儀表非凡,步履端莊,由一個小鏢師帶引前往大廳。

    六爺整裝相迎:「歡迎光臨長風鏢局,這位兄台……?呀…呀呀呀呀呀呀呀~~~!」原本笑容可掬的六爺竟突然失聲驚叫。

    「老先生,您沒事吧?」客人並無怪罪,反慰問起六爺來。

    原來這位貴客正是遨颻。因為采玉說過六爺也認識谷樵,所以對於六爺的強烈反應,他是不以為奇。倒是難為了六爺,害他老人家心臟都快被嚇停了。

    「沒沒沒…沒事,沒事……呃,這位兄台請稍等,老朽先失陪一下,隨…隨便坐。」六爺魂不附體驚惶失措,連來客的姓名身份都沒問清楚,把待客之禮也攪得一團糟了。他心驚膽顫,疑神疑鬼的想︰「不可能吧……那會是谷樵嗎?光天化日也能現身,今天是七月十四嗎……不對呀!難不成是我霉運當頭,撞邪?又或者是我已待不了多久……呸呸呸,大吉利是!」六爺腦袋現在是一遢糊塗,就只顧直往客廳奔去。

    果然,郭旭和鐵衣都在,不過這次不是比武,而是對奕。

    「少局主!少局主!你們快來一下!」六爺氣急敗壞的,聲音也發抖了。

    「六爺,你匆匆忙忙的,究竟怎麼了?」郭旭仍氣定神閑地思考下一步棋。

    「有…有人來託鏢。」氣喘如牛的六爺把話說得結結巴巴的。

    鐵衣聽後發笑道:「看你急成這樣,我還以為出甚麼事了。郭旭,走吧!」

    二人正想前去,六爺卻喊住了他倆:「慢著,慢著!少局主呀,這件事真的很奇怪,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…那個人…他……唉,我也說不清楚!」

    「那就甚麼都別說,我們去看看就是了。」對六爺如此古怪的言行,郭旭是牢牢的記下了,心中推測猜度著。

    來到大廳,見座上來客,郭旭和鐵衣都倒吸了一口氣:「谷樵?」難以置信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。

    「遨公子?你怎麼來了?」采玉的聲音打破了沉默。

    「采玉,你們認識的嗎?」第一個發問的是鐵衣。

    采玉笑盈盈的走到遨颻身旁:「遨公子是我的朋友,我來為你介紹,他們是…」

    「老掌櫃商六爺、令兄二少局主程鐵衣、還有大少局主郭旭。」采玉還沒有說,遨颻已把話接了下去,更正確地點出各人身份。

    「全說對了!好厲害,才初次見面,你是怎麼分辨出來的?」采玉十分佩服的問。

    「姑娘不是跟在下說過嗎,掌櫃商六爺年六旬有餘,慈祥和藹;二少局主正直剛毅,威颯神武;大少局主風流不羈,睿智英明,所以不難分辨。現終能一睹諸位風采,實在榮幸。」

    郭旭對采玉的「誇耀」感到有點不好意思:「郭某不敢當!兄台才智過人,未請教?」

    遨颻依禮拱手道:「在下南京應天府.浠雲山莊遨颻。」此話一出,眾人大感愕然。

    浠雲山莊位處南京應天府,在江湖上顯赫名揚,以仁義善德見稱。最為人道的就是其「富可敵國」,民間流傳:「北財鄧忍金勝民,南富浠雲銀敵國。」遨颻就是浠雲山莊的少莊主,而其本人的江湖地位亦不容忽視。他對琴棋書畫、歧黃之術、天文地理、奇門遁甲可謂樣樣精通,好雲遊四海,神龍見首不見尾,故擁「小神通」之美譽。

    「原來是遨少莊主,郭某失敬。今得見『小神通』之廬山真面,果然名不虛傳。」

    「少局主見笑,都是江湖朋友賞的光。」

    「好了好了,你們『少莊主』前,『少局主』後的,不累嗎?」采玉實在吃不消他倆過分客套的表現。

    「對啊,年青人不要這麼拘拘謹謹嘛!」六爺附和說。

    二人聽後不禁笑了:「恭敬不如從命,郭兄,遨颻失禮了。」

    采玉接著向遨颻說道:「想不到我竟結識了一位大人物呢!為什麼公子不早早說明身分,好讓我多向你請教啊!」

    「那裡話,要指教『女諸葛』程采玉,我還不敢當。」

    眼看幾人言談甚歡,坐在一旁的鐵衣顯得不甚高興,打斷他們的話道:「遨兄大駕光臨,是否有我們鏢局幫得上忙的地方?」

    「在下是代家父前來託鏢的。敝莊近來在京城的生意利潤甚豐,故想運返山莊備用,勞煩諸位幫忙。」

    「請問銀兩數目有多少?」郭旭問道。

    「黃金十萬兩,每個元寶重五兩正,共二萬個,分裝十箱。」

    「又是十萬兩……」這個數目勾起了各人在上趟「百里鏢」的回憶,使氣氛沉寂了下來。

    「是不是有甚麼問題?」遨颻當然不知情。

    郭旭回神答道:「沒有。遨兄,不妨先聽聽大家的意見。」

    六爺最先表態:「少局主,依我看,這十萬兩數目不少,但以鏢局現有的人手,該不成問題!反正又不是頭一回!」

    鐵衣卻有疑慮:「話雖如此,但畢竟風險極大,這關係到鏢局上下,不能為私下交情而莽撞作定啊!」最後一句明顯話中有刺,似乎鐵衣看遨颻不太順眼。

    「哥,雖同是押運十萬兩,但只是運送至南京,路程較短而風險亦相對減少。況且鏢局實力更勝從前,以我們『天下第一鏢』的名號,再加上『浠雲山莊』之盛名,何難之有!郭旭,你說對嗎?」

    「我也贊成采玉的說法,鐵衣你就放心吧!那煩請遨兄說明起鏢及運抵之期限。」

    「由於銀兩仍未點算清楚,起鏢事宜請容在下稍後登門通知。至於運抵日期,家父吩咐在新春前送達就可以。不過,貴鏢局押鏢之時,不知是否方便在下隨行呢?」

    「甚麼?這怎麼行,我們豈不是要多保一個人了嗎!」鐵衣的反應大得可以,遨颻也知悉鐵衣對自己不存好感。

    采玉連忙拉開鐵衣,輕聲地說:「哥,你怎麼這樣兇巴巴的!」「遨公子,你別聽我哥胡說,我們絕對歡迎之至!」

    遨颻放下心來:「那就好了。天色不早,在下先行告辭。」

    「請留步!」采玉叫住他。「借問公子現暫宿何處?」

    「城東瑞祥客棧。」

    「公子既要與鏢隊同行,不介意的話,請先住在我們鏢局,這樣一來不就方便多了嗎!」

    「采玉!」鐵衣愈來愈火光,遨颻也猶豫了一會。

    「就這樣說定了!郭旭,你先叫人去準備客房,我跟遨公子到客棧收拾行裝。來,我們走吧!」然後采玉就拉著遨颻出去了。

    其實誰都看得出來,采玉這次十分熱心,對遨颻特別的好。眾人對此各有所感:鐵衣是莫名其妙的氣憤,六爺則笑瞇瞇的看在眼裡,郭旭倒覺得有點不是味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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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在前往客棧的路上……

    「剛才家兄失禮了。」采玉向遨颻賠不是。

    「沒關係。不過,我住進鏢局真的沒問題嗎?程兄對我的印象似乎不大理想呢。」遨颻表現得很無奈。

    「放心吧,我會勸服他的。」

    「謝謝。對了,到時候…姑娘應該會與鏢隊同行吧?」

    「當然,怎麼了?」

    「我是擔心若無姑娘此良伴,途遠難耐,枯燥乏味!」這話逗得采玉滿心歡喜。

    回到鏢局,替遨颻整理一番後,采玉便去找鐵衣,恰巧郭旭也在那兒。

    「哥,可以說幾句話嗎?」

    「妳來得正好,哥也有話跟妳說。」

    聽二人的語氣,郭旭感到有點不祥的預兆。

    采玉平心靜氣的道:「老實說,我覺得你今天對遨公子的態度不太妥當,來者為賓,何況他是我朋友啊。」

    「我就是看他不順眼!他究竟妳哪兒來的朋友,甚麼時候認識的,我都沒有聽妳說過?」

    「…是我前幾天認識的。」

    「前幾天!才認識幾天妳就處處護著他,還讓他來鏢局住,這像話嗎!」鐵衣又火了。

    「哥,小聲點!你說到哪兒去了!」

    「采玉,哥不是針對他,但妳總不能這麼輕易的相信人家,說不定他不懷好意!像他那種富家子弟,不是吃喝玩樂就是風花雪月,哪會靠得住啊!」

    「你怎麼這樣子損人家,他縱是有家財萬貫,但又豈能與其人格共斷呢!」采玉也快沉不住氣,氣氛開始鬧彊。

    「人心難測,我是為妳好!」

    「你要是為我好,為什麼要干涉我交朋友的自由?你以前都不曾這樣!」火藥味愈來愈重,旁觀的郭旭心想不妙。

    「妳問問自己,對遨颻了解有多少?以妳對他的態度,像是初相識的朋友嗎!」

    「我……」

    「還不是因為他長得像谷樵!」 

    「鐵衣!你說話太過了!」郭旭趕緊制止鐵衣,采玉沒有再說甚麼,靜悄悄的走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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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夜深人靜,采玉寂寂靠欄而坐,反覆思量鐵衣的那句話。「哥可能說得對……谷樵……所以我對他的態度會如此反常……」

    「程姑娘,睡不著嗎?」一把非常溫柔的聲線在耳邊響起。平時應會是郭旭,現在卻換成了遨颻。

    「嗯,有些事情想不通。對不起,我哥方面……」

    「我知道了。」

    「你都聽到了?抱歉,我哥就是這種硬性子,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對你有這麼重的成見。」

    「不要緊,這些事勉強不來,妳就別把它放在心上……夜深了,好好休息吧!」遨颻始終沒有把心裡話說出來。他比誰都清楚,采玉看到並不是「遨颻」,而是另一個「他」,從一開始就是這樣。但若能令采玉高興,又有甚麼關係呢……

後記

    好長的一篇,本來我想把它分成兩章,但我的章節是以事件為分界,那就沒辦法了。第四章的鐵衣真的很火爆,為什麼他會這麼討厭遨颻呢?是對富家子弟的偏見吧,再加上他長得跟谷樵一模一樣,所以怕妹妹會被騙。郭旭和六爺對遨颻的印象倒是不俗。不過長得像谷樵是不是一件好事呢……

    故事中采玉與遨颻代表斯文一派,攪笑的工作就留給其他角色了。(無論是斯文或惹笑的對白我都不擅長)我心目中的攪笑天王是辛力和六爺,想不到寫出來的郭旭與鐵衣更惹笑!對了,辛力死了沒有?哈哈…

 

第五章 — 憂思

     采玉靜靜待在迴廊上,清醒一下便回房間去,沒想到鐵衣已在門前久候。

    「……采玉。」鐵衣凝視采玉,欲言又止。采玉也只低著頭避開他的眼神。

    「怎麼,還在生哥的氣嗎?」采玉沒有回答。

    「對不起,剛才我說話太傷人了……」

    鐵衣最不希望見到采玉傷心,但這遭竟成了罪魁。

    「哥,你認為那一番話錯了嗎?」采玉定眼望向他問道。

    「呃……不,我不認為。」
   
    真正的鐵衣是不掩飾、不隱藏的,這也是采玉對兄長最欣賞、最信任之處。她溫婉微笑說道:「既然肯定自己是對的,那就用不著說對不起了。我所知道的鐵衣,凡事只問一個『理』字,對於心中所認同的,是絕不會輕易改變。我聽完你一席話,斟酌過,也反省過,你確實有你的道理,而我亦不加否定。雖然我是有點兒不順心,但是你用心良苦,我又豈有不知之理!」

    鐵衣頓然笑逐顏開:「那妳是不生氣了!」
  
    「誰‧說!」采玉又再施展她鬼靈精怪的本色:「除非你對遨公子的態度能溫和一些,那才有商量!」然後笑瞇瞇的盼待鐵衣的反應。

    「怎麼又提這個嘛……」鐵衣面有難色,眉頭鎖緊作一團。

    「哥你先聽我說,可能你對遨公子最初的印象不大好,但若了解深入一點,你就會發現他是個值得交的朋友。」
 
    鐵衣考慮了片刻,沒好氣道:「好了好了,我答應就是了,免得妳耍脾氣!」采玉鬆了口氣,摟著鐵衣的手開懷地笑了。

    另一邊廂,遨颻百無聊賴,便隨手拿出幾顆銅板為此行一卜。錢幣在龜甲裡叮嚀噹啷的響,遨颻輕力一拋,銅錢清脆利落的掉在桌面。注視桌上此卦象,「轟隆隆———!!!」突然一巨旱雷襲天!像是要與遨颻的心情作附和,向卜卦之結果鳴驚愕。「……葬鸞卦?」遨颻的心有如被轟雷擊落,直墮黯黑深淵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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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「嘿喲、嘿喲……小心點!慢慢抬好……這邊來、這邊來!一二三!……」雞啼破曉時分,在京師字號響亮的「寶雲銀號」裡,眾兄弟早就忙得不可開交,趕著把一堆堆的金錠裝箱上貨,六爺跟遨颻就在場監督。

    「少爺!少爺!」一名老翁從後趨步前來。此老長鬚華髮,驟眼看來已七旬有餘,但仍血氣旺潤。他正是銀號的老闆韓通,亦即是浠雲山莊的旗下。

    「阿颻見過韓伯伯,一別多年,伯伯壯健依然啊!」遨颻笑顏作揖。

    「唉,光陰似箭啊!少爺你都長這麼大了,老拙是不得不認老了!」韓通怔怔細看當前昂藏七尺、氣宇軒昂的少爺,不住回憶往昔。

    當年韓通仍是浠雲山莊的賬房主管,每天都在賬房算賬記數,手指永在算盤上撥過不停,而小小的遨颻總是會乖乖地坐在一旁,瞪大圓圓的眼睛看。某日,韓通因太累而把賬目計錯了,旁邊居然伸出一隻雞蛋般大的手兒,三彈兩撥便把數目計清楚了!那是遨颻自出娘胎第一次打響算盤,當時他才歲多。

    回憶最是令人會心微笑、陶醉其中,但韓通忽然間記起了件重要的事:「呀!少爺,老爺梢的信明明是吩咐銀號的兄弟護送少爺把銀子運回莊的,怎麼會交給鏢局去辦呢?這…不大好吧!」

    「伯伯儘管放心,長風鏢局天下稱美,交情寬,通路廣,交給他們去辦想必更為妥捷。」

    「那老爺方面……」韓通臉上的皺紋變得更皺了。

    「待事情安排妥當後我便會修書告知爹,您老人家不用費心了。」

    少爺的吩咐總無推搪之理,但是韓通心裡明白,遨颻此番決定其中必暗藏玄機。他看著遨颻長大,這個少爺花樣之多,計謀之妙他可是清楚透了。這是韓通最感欣慰,也是最擔心之處,真不知道這種個性最後會為這大少爺帶來些甚麼……

    「少爺,你可否坦白告訴老拙,這次是甚麼壺蘆賣甚麼藥?你又在打甚麼主意了?」韓通額頭上深深刻印著「擔憂」二字。

    見到老人家這個模樣,遨颻真有點無奈,唯有安撫安撫他說:「哪有!伯伯您別多心了!」心道:「本來我是為了程姑娘才到長風鏢局的,但現在事情已不是這麼簡單了,那個葬鸞之卦……」

    「遨少爺!銀子全都點收好了,該回鏢局去了!」六爺在門口和鏢師們候著。

    「我要走了,韓伯伯請保重!」

    遨颻以笑容作別,韓通則憂心忡忡地目送他,心中默唸:「上蒼庇佑,上蒼庇佑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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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鏢局客廳裡,郭旭、鐵衣跟采玉正在議事。

    采玉穿著整整齊齊的一襲晴空藍裙,清新亮麗,端上一壺雛菊清茶,人不遜杯茶半分清,且更勝片菊一飄香。

    「郭旭,今天遨公子和六爺就會將鏢銀打點妥當,那出鏢之事你可拿定主意了?」

    鐵衣接著說道:「雖然離交鏢日子尚遠,但既受人之託,就不能有所擔擱,免得夜長夢多。」

    「說得沒錯,最好是能盡快出鏢,但還得看遨兄的意思,等一會兒他們回來…」

    「等我們回來有事嗎?」遨颻倆正好步進門來。

    「遨兄回得真合時,我們在商量何時出鏢,想問問你的意見。」

    遨颻微微笑的跟采玉點了點頭,方道:「諸位可有結論?」

    「還沒,不過我們想該早點出鏢。」郭旭說著邀遨颻上座。

    六爺點頭附和:「遨少爺,少局主說的是,倘若事情待久了,容易走漏風聲,實在沒甚麼好處。」

    見大夥兒默聲細想,鐵衣便率先提出意見:「依我看出鏢的準備功夫大概五天內便可完成,不如就五天後出鏢吧!遨兄認為如何?」

    「五天後,即是八月十四……」然後遨颻瞧了瞧郭旭,再道:「程兄,我想是否可以多緩數日?」

    「哦?遨兄有事?」

    「非也,只因中秋佳期將至,不妨讓兄弟們好好慶節團圓,上路也較安心。」

    鐵衣沉思考慮了一下,道:「我們走鏢這一行,向來顧不了過節做冬,遨兄之意……郭旭,你說呢?」

    「我認為遨兄的提議不錯,我們長年在外走鏢,難得有高高興興團聚之時,何不成全此美意!至於出鏢,也是拖不得,就定八月十六吧!」郭旭當然沒有反對之理,因為八月中秋,他得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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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皇宮御書房中,皇上大筆揮毫,筆觸振振有力的灑在紙上-「國泰民安」。這四字是所有君主一直追求的目標,但理想自理想,現實自現實,幹起來又談何容易!想到現時局勢不穩,外有倭寇來犯,內有失蹤之迷,皇上不自唉聲嘆氣。

    「錦衣衛指揮使翁泰北晉見!」

    翁泰北神色肅然的到皇上跟前:「臣翁泰北參見吾皇!」

    「翁卿家平身!怎樣,朕吩咐的事,查出頭緒沒有?」

    「稟皇上,據微臣查察所得,停泊在京東大港的一艘巨型貨輪極有可疑。」

    「詳細道來!」皇上顯然十分關注。

    「是!臣這些日子在城內佈下線眼,希望能阻止失蹤案再發生以及揭開犯人的底蘊。雖然案件沒能制止,但卻得到了些線索。就在昨日,又添幾名失蹤孩童,而臣派出的手下正就於當晚目睹其中兩人在港口那貨船出現。臣派人到船上盤查,他們自稱是江南來的貸船,但是多日觀察,他們並無上落貨,船內的人也甚少外行,故臣認為事有可疑。」

    「船搜過了嗎?」皇上急急追問。

    「搜過了,但一無所獲。」

    「還有沒有其他發現?」

    「那些人極少走動,唯一一次對外接觸就是到寶雲銀號。」

    「寶雲銀號?」

    「回皇上,那是京城第二大銀號,據知是應天浠雲山莊的物業。今早長風鏢局的人也到過那兒,看來是受了他們委託。」

    「很好,翁卿家,繼續留意那幫人的動靜,朕對你是寄予厚望的喔!」

    得到皇上的稱許,翁泰北更加信心滿懷:「臣定必全力追查,以報效皇恩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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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長長靜夜,深幽灰藍的天空捧著潤圓的朗月。月色散在後院無人的石椅上,淒冷漫漠不由得浮上心頭。

    「床前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,舉頭望明月,低頭思故鄉。」一首簡澄、淺意的「靜夜詩」。遨颻仰天觀月,不知道甚麼時候竟也念起故鄉來,心道:「是因為那葬鸞之卦嗎?『鸞鳥和鳴,翼雙折兮;鳳凰舞天,羽皆葬兮』,我們真會應劫?無論是浠雲山莊或長風鏢局也逃不了……」

    從未如此憂心費神過,「如果我不曾學過玄門術數,也許會輕鬆一些。」平日遨颻謙恭而略帶輕浮的笑容收歛了,蒙上一層暗灰。

    「怎麼滿腹心事的樣子?這不像你的個性喔!」軟綿綿、柔細細的,是采玉的聲音。

    「誰說我有心事了!」遨颻瞬即回復怡人的微笑,要讓采玉徒添思慮,實非他所望。

    「都寫到臉上去了,還不認?」

    「那我臉上有寫明是甚麼事嗎?」遨颻笑吟吟的問。

    「煩請遨公子相告。」采玉站到他身旁,細聽其說。

    「沒甚麼,只是在想家。」

    「想家?」

    「嗯…我從十四歲離家,該有十年光景了。這些年,我遊遍大江南北,涉盡千山萬水;嘗過沙漠的灼燙乾澀,試過冰域的寒利刺骨。我尋找自己的世界,過我自己的生活,一直都瀟灑無束。除了隔數月修家書,或途中管理山莊的分業,我就沒怎麼與家人聯絡,但是我從來不擔心這個家。不過最近有件事徘徊在我心裡,倒令我犯起家鄉之思來。」遨颻在月下仍舊露出笑臉,但不同的是此屬無奈的笑。從采玉看來,這笑容更是牽強、苦人。

    「抱歉,我說了一大堆廢話,讓姑娘見笑了。」

    采玉婉旎說道:「不,無論你說甚麼,我都樂於傾聽。雖然我不知道有怎麼事情對你造成困擾,但我相信你定能解決,而我也會支持你!」安慰之詞若無誠,雖繁亦空;若存心,縱簡猶豐。「朋友」二字,正當如是!

    「謝謝妳。」對遨颻而言,絕世良方也比不上采玉一言!看到遨颻寬心,采玉也放下了心頭大石。

    「說起來,我也該向你道謝呢!」

    「此話何解?」

    「如果我猜得沒錯,你今早延後出鏢的決定,讓大家歡慶月圓是假,幫助郭旭是真。」采玉很相信自己的直覺。

    「哈!還是逃不過妳的眼睛!妳告訴我的所有事情,每一件我都記得清楚,聽得明白。那位崔姑娘既然是郭旭重要的人,中秋之日對他倆又是特別的日子,我想郭兄定必希望親自到墓前看看她,說說話吧!我又豈能不成人之美!」

    「郭旭的心事,我哥當然了解,只是他永遠把鏢局放在前頭,不得不猶豫。若當時提意見的是我,哥尚且未會答應,但由身為僱主的你出面,那就萬事大吉,郭旭和我哥也好下台。所以你幫了我一個大忙,真的很謝謝你!」

    遨颻笑嘻嘻的說:「如果妳看我是朋友就別再客氣,左一個謝,右一個謝的,很累耳啊!」

    「你不也是一樣,前一個姑娘,後一個姑娘的。這樣子好了,大家都叫我采玉,你也叫我采玉吧!」

    「妳也別見外,叫我的名字吧!」

    「說定了喔!」二人相視而笑。「對了!你有沒有發現我哥有甚麼不一樣了嗎?」

    遨颻想了想:「說起來,好像感覺有點不同了!」

    「沒有吹鬍子瞪眼,沒有疾言厲色,也沒有心臊氣急了是不是?」

    「難道是妳說服他了?」

    兩人細說絲語,一對好友就此共聚至天明,遨颻也暫且把滿腹疑慮擱下,在清風明月下享受知己之樂。煩惱,不安,在此時此刻亦為之褪色。  

後記 

    暑假的第一篇,好久沒寫故事,寫到哪都給忘了!見近日說書人輩出,我也得急起直追了。這回沒甚麼特別事情,只是想跟大家說說我故事裡的用字。當中有些艱深的用字,大家可能不懂讀音,搞不好連故事名字和主角名字也不知道怎麼讀法。其實這都是因為我和字典打交道而來,一頁一頁的看,極不高明的做法……

    現在我就解說解說:

「萑」蘭望--普通話讀:環,廣東話讀:緩
「遨」「颻」--「遨」同「敖」,普通話讀:敖,
 廣東話讀:敖
「颻」同「遙」普通話讀:遙,
 廣東話讀:遙
葬「鸞」卦--普通話讀:孿生的「孿」,廣東話讀:聯

    小字典教室告一段落了!!!

 

第六章 — 屋頂
   
    出鏢在即,鏢局裡有許多雜雜碎碎的功夫要忙:整頓鏢車、設定路線、收拾行裝……處事認真的鐵衣自然事事親力親為,就連郭旭也不得不一盡局主之責,嚴謹地監督大伙兒的工作。
    
    郭旭一聲號召,幾十位鏢師便齊集起來,眼光全投注在少局主身上。郭旭稍正衣襟,語重心長的開腔道:「各位兄弟,辛苦了。這趟鏢是郭某接手長風鏢局以來第二次『百里鏢』。我們將要把這十萬兩黃金保往應天府。由於最近倭寇猖獗,官府已實施海上禁制,所以此程我們必須走陸路,從京城南下保定、石家莊、入濟南、過安陽而轉徐州、揚州、至到南京。上回的『百里鏢』相信大家仍記憶猶新,那種艱苦巨危大家想必亦深不能忘。此去同是關山萬里,也許有更多的危機在前,但既然上一回我們能夠化險為夷,此趟亦必能過關斬將,無辱使命。郭某深信憑眾兄弟的努力,定可勝過重重險阻。希望各位盡心盡力保好這趟鏢,別給長風鏢局的額上金漆丟臉,讓江湖道上知道,我們『天下第一鏢』的實力絲毫不假!」
   
    好一席驛動人心的肺腑感言,聽之者無一不精神振奮,士氣凜然,高呼:「好!少局主說得好!……」
   
    六爺含住煙槍,滿足地笑了。「經過許多的風風雨雨,少局主真的成長了、世故了,更具身為局主應有的風範。跟郭老爺子比起來,確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呀!看來,走完這趟鏢,我真正可以功成身退了!」六爺心中充滿了感動,他多年來支撐著鏢局,千盼萬盼的不就是郭程兩位老爺子後繼有人嗎?
   
    鐵衣亦同樣感慨,搭著郭旭的肩膀說道:「還記得你當初死不肯接手鏢局,不願扛這分擔子,真萬萬想不到你能把這個局主做得如此像樣,說起話來還頭頭是道,難得難得!」
   
    「你這甚麼話!若是沒有你、六爺和采玉,今天我可能還是那個游手好閒的郭旭,鏢局又怎會有現在的成績。論功勞,天大地大也不及你們大!」郭旭與鐵衣不單是青梅竹馬的良朋,更是並肩作戰的好友,「落地為兄弟,何必骨肉親」,他們之間的互信互協,非一般情義可比擬。

    遨颻亦體會到他倆的氣魄,有感而發,為自己未能遇到推心置腹的知己而覺婉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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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午後時分,大夥還在進進出出搬上搬下的,就只有遨颻閒兒無事。因為他在局中被待為貴賓,這些事根本不用勞煩他。可是要他無無聊聊的空過日子,實在是種折騰,所以他便主動去幫六爺的忙。
   
    「遨少爺,你是客人,怎麼好意思勞你駕呢!你還是請回去吧!回去吧!」六爺明白世上沒有要客人幫忙的道理,故很努力地把遨颻請出賬房。
   
    「六爺,您就別客氣了!我時間多的是,您就當是給我一個向您學習的機會吧。」六爺見此,只好免為其難答應了。
   
    每次起鏢,總有一大車賬目要管:車馬費、膳食、住宿、糧餉和其他瑣碎雜項,縱使老經驗如六爺,也會有頭大如斗的時候。
   
    「遨少爺,就麻煩你把每項的總和算出來,然後記在這兒……」六爺仔細地告訴遨颻做法,盡量給他簡易的工作。略為講解後,六爺就轉身去給遨颻拿算盤,怎知算盤還沒碰到,遨颻就提筆疾書不停,然後宣佈大功告成。
   
    六爺覺得不可思異極了,瞪大眼珠問道:「啊?都做好了?怎麼快成這樣?不用算盤嗎?」

    「不用了,心算比較快。您來看看有沒有錯漏。」
   
    橫看豎看,都找不著一點錯處,而且字體工整凌厲,一絲不茍。六爺對這個年輕人更愈加欣賞了:「你真不是普通的能幹呀!如果我兒子將來有你一半,我肯定高興得發瘋!」
   
    遨颻謙謙一笑道:「您老人家過獎了,這只不過是熟能生巧而已。相比郭旭的英明、鐵衣的穩健、采玉的靈慧、六爺您的厚重,我才是相形見拙。」

    六爺心中一直認為長風鏢局有三位世上最優秀的年輕人,看來這想法得改一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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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微風吹拂,醺人欲醉,窗紗盈盈飄揚,采玉待在房中,感受著和風清流,一邊細細拈針織繡。最後一針方畢,忽聽門外叮叮鈴兒作響,聲猶葉落泉面、水滴石光,很是靜人心靈。

    「是哪來的風鈴聲?」采玉開戶一看究竟,就見遨颻手提風鈴站於門外。

    「這鈴聲好聽嗎?」遨颻問道。
   
    采玉笑著點點頭,然後接過風鈴細意欣賞。鈴的上托是以檀木雕成,刻功精緻,散出淡淡幽香,下面釣著雕花的小銅管,互相觸動間奏出點滴鈴響。「好精巧的鈴兒。」采玉似乎很喜歡這小玩意。

    「妳要是喜歡,那就讓它以後留在妳的房楣上吧。」語畢遨颻即躍身把風鈴掛上。

    采玉抬頭看著遨颻問:「你是特地送給我的嗎?」

    「難得這風鈴如此巧手,我想應該為它找個最好的主人才對。」

    「我真是最好的主人嗎?」

    遨颻十分肯定地說道:「不作他想。」逗得采玉甜絲絲笑了。
   
    之後采玉便邀遨颻入內小坐。四顧其中,見窗明几淨,雅致怡然,最能吸引遨颻目光的,正是桌上那幅剛完成的刺繡。
   
    「大家之前還忙得不可開交,妳倒是能忙裡偷閒,有針織刺繡的意興,而且還繡得這麼出色。」

    「鏢局裡我能忙的都忙完了,所以便繡繡花打發日子,你看我的手功如何?」

    「嗯……既出於名師之手,又何須置評!」

    「你別老是跟我耍嘴皮,正經一點嘛!」采玉拉著遨颻的袖子要他認認真真的看。
   
    「好好好!我現在就看…」說著,遨颻便把刺繡拿近賞覽。「…針絲綿密有致,確是幅靈巧清麗的秋江月夜繡,正好表現了蘇子《前赤壁賦》之謂『清風徐來,水波不興。月出於東山之上,徘徊於斗牛之間。白露橫江,水光接天。縱一葦之所如,凌萬頃之茫然』。不過……」

    「不過甚麼?」

    「不過就差那麼一點兒。」

    「差那麼一點兒?」

    「不錯。這樣吧,妳先轉過身去,把眼睛閉上,等到我叫妳妳才轉過來。」

    「為什麼?怎麼了?」采玉一臉不明白。

    「妳先別問,依我的話去做吧。」然後遨颻就推著采玉轉過去。
   
    采玉閉上雙眼,聽著聽著,遨颻似乎沒甚麼動靜。待了一下,采玉終於忍不住問:「遨颻,好了沒有?我可以睜開眼了嗎?」

    「好了!可以看了!」
   
    采玉轉身望去,原本那幅月夜錦繡,居然多了一隻俏生生的白鶴!此鶴翅如車輪,縞縞素衣,在月明星稀下掠江飛去,使圖中意境更添淒美。

    「這是你繡上去的嗎?不可能吧!」采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。

    「拿繡花針跟拿金針銀針差不多,也沒甚麼難度嘛。怎樣,妳喜歡嗎?」

    「當然喜歡!可是,為什麼只繡一隻?孤鶴獨飛寂靜夜,不是太可憐了嗎?」
   
    遨颻想了想,笑說道:「或許妳可以把牠看成一隻鶴爹爹,出外覓食歸來,妻兒們都等著牠回家,這不就變得幸福多了嗎。」
   
    采玉格格一笑,拿著織錦思量思量道:「說得也是。真羨慕你有如此豁達的胸襟,換了是我,我可想不出來。」
   
    「我這個人談不上豁達,也說不上樂觀,只是大而化之,懂得讓自己盡量開開心心的過日子。縱有許多不如意事,換個角度去衡量,感覺也就不一樣了。人生在世,如果不懂自我安慰一下,日子一定很難過。既然如此,我們何必整天苦著臉,要自己為難呢。」
   
    采玉目不轉晴地看著遨颻,不知怎的,她每次都很有耐心的聽遨颻說話,甚至可以說她很喜歡聽遨颻說話。無論是苦事、歡喜事、心裡話或者開玩笑,她都願意聽、注意聽。

    「不說這些了。我帶妳去一個地方,好不好?」

    「去哪兒?」

    遨颻沒有說話,笑了笑便帶著采玉出去了,然後來到鏢局前院。

    采玉環視四周,不見有何特別,問道:「你帶我來這兒幹什麼?」

    遨颻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,賣個關子說:「你…怕不怕高?」
   
    「還好吧。」采玉著實摸不著頭腦,就回應了一句。誰知一眨眼,遨颻已拉住采玉,腳尖輕蹴,一縷風地飛到房頂上去。
   
    采玉一臉錯愕,回過神來,方見遠處景觀。正面一條京城大道,車水馬龍,行人熙來攘往,店舖販檔接連,繁盛熱鬧。再放眼遠方,連綿山脈峻嶺,叢林立聳,別有一番意象。如此世貌,足見大明天下風調雨順一面,再加上清勁風來,在房頂賞景絕對是種享受。
   
    「怎樣,好玩吧!要知道有時山水名勝,也未必及得上房頂景觀呢。」遨颻聳了聳肩,然後躺臥望天。
   
    「我小時候最多是把到樹上去,可從沒有上過房頂呢!想不到這兒竟是個好地方。不過這樣不太好吧,如果讓我哥看見可就糟了。」

    「放心吧,六爺告訴我郭旭和鐵衣今天有事外出,不會太早回來的。」

    「哦!原來你早有預謀。」
   
    「是以防萬一。還有,六爺也跟我說了許多走鏢的規矩和鏢行的行規,那麼到走鏢路上就不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了。」

    采玉笑道:「你還真會為自己打算。」
   
    遨颻閉上雙目,靜靜感受和風吹拂,忽又歎息:「唉,想到快要離開這兒,我真有點捨不得。本來我對京城沒甚麼特別的感覺,但現在好像有點喜歡上這兒了。尤其是河畔那小屋,我真想在那兒多待些日子。」

    「雖然京城說不上山明水秀,但這兒是我長大的地方,總有它優美獨特之處吧!」
   
    遨颻深深吸了一口氣,遙望藍天碧地,大城風光,心道:「倘若這幅光景不能保存的話,那就太可惜了……」他不其然站起來,希望盡覽眼前。片刻未語,忽又問:「采玉,妳懂得風水術數嗎?」

    「這個嘛…僅略懂皮毛而已。」

    「那妳試說說看,長風鏢局的風水如何?」
   
    采玉琢磨了一下,答道:「嗯…座北向南,風順財入,在這些年應不愁財業。而且面向大道,聚人氣而後興旺,日後該能聲名大噪。」
   
    「說得一點沒錯。還有,雖然鏢局四方並無天然地勢可依,但是位居京城中心,背靠皇城,既能吸納各方人之精神氣,亦能收皇宮之霸氣,蓄而守之,必能使名利皆盛。簡單來說,就是鏢局與京城相互影響著,京城有助鏢局之興,同時鏢局也成為了京城的守護心。」

    采玉愈聽愈是覺得有意思:「我們這小小的鏢局,真有你所說的那麼神嗎?」
   
    「我不是騙妳,若果日後京中發生重大危機,長風鏢局必能發揮其重要性,化險為夷的。」
   
    說著說著,遨颻忽聞遠處郭旭與鐵衣之聲,他聽力奇佳,能耳聞百里,故立即帶采玉返回地面,並且約定:「下次有機會我再帶妳到屋頂看風景,說話算話!」采玉高高興興地答應了。
   
    突然,遨颻又想起些事情來,從懷中拿出幾張銀票,說:「對了,這些託金,麻煩妳代我交給六爺。」

    采玉打開來一看:「五萬兩!這…太多了吧!」

    「不多不多,物有所值嘛!好,我先走了。」說罷遨颻便往正門遠遠走去。

    采玉急喊問道:「等等,你要去哪兒?」
   
    遨颻頭也不回,只大喊一聲:「河邊!」之後就踏步遠去,閃眼間連身影也找不著了。

 

第七章 — 醞釀

    鶯燕呢喃,微黃的夕照透入了茅廬,替壁上畫軸添了分憂鬱。 遨颻抬望這幅清靈灑脫的字畫——

「天有不測之風雲,人有霎時之禍福」

    下筆者的心境似乎有別於世人的迷茫,而純粹以平常心對待萬物變遷,一剔一撇盡是明快乾脆。注視其中,遨颻除了感慨世情,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。 

    「生死固由天定,但我又豈願任憑命運擺佈。若谷兄處身在下境地,又會如何呢?」 

    遨颻苦笑過後,繼而陷於沉思:「『葬鸞』此亟凶之卦乃預言『黑暗的吞噬』。據記載,此卦只出現過三次,分別是『涿鹿之戰』、『殷周革命』與西歐發生『高加米拉之役』之前。我所卜卦象『鳳』居中而『翼』指南北,正正代表座落兩方命脈的長風鏢局和浠雲山莊。卦文謂『鸞鳥和鳴,翼雙折兮』,想必我們就是首當其衝被拆毀的『翼』吧……假如兩翼皆損,最終罹難的『鳳凰』又作何解呢?帶來『黑暗』的又會是何許人……」

    「長風與浠雲素無瓜葛,是因為我才互有關連,難道是我自己依著命運之輪前進嗎……」想到這兒,忽有股巨大的無力感,原來自己不過是一片無法抗逆洪流的葉子而已。 有幸成為大災難的應劫者,遨颻本無特別的恐懼或喜悅。如蒙難的只是他自己,倒可淡然處之,但身邊的朋友也牽扯在內,側非得認真行事不可。何況除了那聰慧的姑娘之外,他對脾性剛烈的長兄與氣度瀟灑的少局主也極有好感。 

    「現在離遇劫之期不遠,要阻止『黑暗』的到來,力保兩『翼』方為首要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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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一名探子身穿黑色勁裝,匿於窗外,窺伺屋內良久,只見「目標」不時沉思,又自言自語,心想:「我在這兒已耗上一段時間了,這傢伙都沒有發覺,不見得有何能耐吧!真不懂教主為何要我特地來探。」 誰知這被認為遲鈍的目標,早在探子踏上茅廬階梯的第一步前,就感覺到他的存在。 

    遨颻把思緒整理完畢,突冒出一句話:「要屋外的仁兄久候了,不知仁兄是否賞臉一見呢?」 探子聽後即愣住了,但已沒時間讓他繼續吃驚,行跡既然敗露,一戰誓不可免。 遨颻靜立相迎,與此同時,探子以近乎貓的敏捷身段躍入屋內,取得有利位置,發動攻勢。猶如猛虎般的攻擊四方八面來襲,頸鎖• 腰攔•背擊•膝挫!強悍而陰狡,卻又非存心取人性命。 雖然探子武功不弱,面對遨颻,竟似水中撈月,摸不著邊,連他的衣擺也沒碰到。遨颻從容氣定,雙腳鐵鑄的站定不移,光以半臂作行雲流水之動把來攻化解。 

    交手數刻,局勢依然無異,目標毫髮未傷,加上對方自信的笑容,激使探子惱羞成怒。 「哼哼…現在要來真的了!」怨氣混合著怒罵,殺意從他全身的毛孔漏出來。 探子的懷內瞬間閃出縷縷白光,十多只飛鏢掠風而出,鏢身勁力與空氣磨擦,產生如蟬鳴的共震。 

    「仁兄在他人居宅如此放肆,不覺得有反省的必要嗎?」 無視遨颻的控訴,飛鏢仍不住地從探子手中掃射。眼見目標快要被刺得血肉模糊,只聽「噹噹」數響,飛鏢全打到牆上字畫處,原本站在前面的目標卻消失了。 環觀四周,屋內就剩下探子自個兒的呼吸和心跳。

    正當疑慮之際,突然,有句話鬼魅般竄到探子的耳背…… 「遊戲到此為止。」 然後,一股沉厚的內力從其背部,通過血管經脈,直透胸中。當探子發覺時,身子已像一張薄紙從窗戶飄飛至屋外百丈,動彈不得,意識迷濛……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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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「遨颻!」采玉神色匆匆的打開門。「我聽到打鬥聲,發生甚麼事了嗎?」 遨颻一邊收拾殘局,一邊說:「沒甚麼,只是有個來意不善的客人而已。」

    采玉看了看周圍狀況,緊張問道:「你沒有被傷到吧?」然後上前察看遨颻是否無恙。 

    「在下尚能自保,可惜護不了谷兄的心血,抱歉。」 看著那幅被劃得破爛的畫軸,采玉不由得歎息:「算了吧,錯不在你,你沒受傷就好。畫軸破了可以修補,傷可沒那麼容易治得好的……不過這字畫弄成這樣,恐怕是補不成了。」 二人皆一臉可惜,注視字畫,遨颻忽靈機一動:「原來剛才的奇怪感覺是…」 「怎麼了?」 遨颻笑了笑,接著說:「我們先回去通知郭旭吧!」 采玉跟隨遨颻離去,但心裡仍搞不懂剛才他的笑意所為何事……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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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鏢局客廳…… 

    「遨兄遇襲了?」這是郭程兩位少局主聽完采玉的話後冒出的首個反應。

    「遨兄可有受傷?」郭旭殷切問道。 「謝郭兄關心,在下並無大礙。」 

    「那人究竟所為何來?遨兄有問出他的來路嗎?」單刀直入的提問,盡顯鐵衣的率直個性。 

    「那黑衣人明顯是為在下而來,卻不似要拿在下的命,倒是像試探在下。至於他的來路,從這東西可見端倪。」遨颻向眾人展示一支十字飛鏢。 

    采玉說道:「這是東瀛忍者的專用暗器!」 「不錯,那黑衣人所使的招式亦非中原技倆。」 

    六爺撫著鬍子說:「怎麼又是東倭人…… 會是跟九龍寨那幫人一伙的嗎?」  

    郭旭接道:「九龍寨於上次一役已被連根拔起,朝廷亦對其剩餘勢力加以清除,所以這可能性不大。就算仍有餘黨存在,他們的目標應該是我們長風鏢局而不是遨兄。」 眾人對郭旭的言論皆表贊同。

    「不過有件事在下甚為在意。」 「甚麼事?」 「在下與黑衣人交手期間,他雖使東瀛招數,但卻隱現中原的武學根底,所以在下認為他並非東瀛人士。也許是帶藝投於東瀛派系,為其辦事。」 

    鐵衣雙臂交疊襟前說道:「可我中原武林中從未聽說過有東瀛武派流入……反而倭寇海盜就到處皆是。」 這只是鐵衣信口而出已然之言,沒想到竟料中了真相的一隅。 

    郭旭眉頭稍鎖的說:「事態未明前我們不宜妄下論斷。無論如何,鏢銀方面要加強防衛,六爺,這就拜託了。」 

    「是的,少局主。」

    「遨兄,你自己也得小心提防。」 

    「在下明白,郭兄請放心。」 

    望向屋外,已然入夜。今晚的空氣與之前的稍微沉重,天空混濁的黑藍當中像是風雨慾動…… 

命運之輪似乎要開始轉動了……

後記

    稍稍解說第七章中的內容:

『涿鹿之戰』--這是上古時代黃帝與蚩尤的爭權大戰。

『殷周革命』--革命就是朝代革新,此乃商紂與周武王的易朝大戰。

『高加米拉之役』--大概在秦朝時,西歐出現了一位亞歷山大大帝,這場戰事奠定了他的霸業,使他成功創立版圖宏大的希臘古國。

    這三個名詞基本上沒甚關係,實際上嘛……是有點關係,將來自有分曉!

 

第八章 — 教主
   
    大明朝應天府某一崇山峻嶺上雲氣繚繞,渾白的浮雲與裊裊霧紗相纏,山峰排雲而出之態,有如一位身披白絹武衣的鬥士。嶙峋谷間,有山泉瀑布由天傾瀉,穿入雲海中,化為無形水氣,層層散落。透明的淡白內,放射出一道七色虹光……這仙鄉景緻就是浠雲山莊的一大勝景——「天瓶流水」。
   
    天泉之下聚水成湖,湖底凝結晶石,使湖水泛起閃閃燐光,故名之「琉璃泊」。湖畔橘綠遍連,更立著一清雅小築,此樓內正坐著一位二十來歲的俊美青年。
   
    他一身烏黑基調的服飾,運用了好幾種質料和不同亮度的綢緞,配合著銀白色織繡,頂上青絲繫上玄色綾緞,腰間垂著一串亮眼的墨玉佩飾,加上其堂堂身長,可謂極引人注目。可是這身裝扮,與他雙眼比較,立見遜色。他雙眼有如經過細緻打磨的黑曜石般黑得發亮,比身上的玄服更黑,比深夜的顏色更沉。在這不見底的靈魂之窗內,看不到任何感情,甚至看不到靈魂……
   
    未幾,一名年約五旬的長者單獨赴會。在半花白的頭髮之下,搭配著粗濃的眉毛,穩重而不掩其威飭。身材寬厚的他,步履沉實,流露出過人的氣派。

    長者走到青年面前,恭敬地行了跪拜之禮。
   
    青年雖然早就厭倦了這些繁文俗套,但這是教內必須遵循的禮儀,身為教主亦不能免。

    「遨莊主請起。本座交待的事辦得如何?」邢宇以其清澈的聲音發問。

    「遵教主吩咐,屬下已修書予小兒,於期內將十萬兩黃金運抵。」
   
    「是嗎?若本座記憶無差,那些黃金的運送應該是由浠雲山莊的家將負責,而非長風鏢局。」
   
    莊主遨重一時為之語結:「……此乃小兒的臨時決定,是屬下的疏忽,屬下該死,請教主恕罪。」接著即下跪謝罪。

    邢宇露出詭異的微笑,示意遨重平身,說道:「遨莊主非但無罪,並且有功。」

    遨重聽得不明所以。

    「你可知本座為何如此大費周章,要把銀兩運來?」

    「恕屬下愚昧。」

    「作我聖教軍費之用,此其一;消除朝廷對浠雲山莊的猜疑,此其二。」

    「我們行動向來隱密,朝廷怎會發現……」
   
    「冥教與浠雲山莊的往來遲早會惹人懷疑,本座的原意只是以防萬一,不過朝廷的行動比想像中迅速。有線人來報,錦衣衛已對寶雲銀號展開調查,本座此著就正好派上用場。」
   
    說著,邢宇慢慢坐回精刻的石凳上,以優雅的動作端起花瓷茶杯,把香茶緩送入口。

    遨重繼續追問其詳。
   
    邢宇放下茶杯,說道:「一開始本座就沒打算讓黃金安全地『運』來,而是要『搶』來。」

    「搶?」
   
    「『浠雲山莊一行被冥教攔劫,傷亡慘重』,若此消息傳到中國皇帝耳裏,他們對浠雲山莊的懷疑自然不可能成立,同時也保住了我教的財資來源。故此,更需要勞駕遨少莊主,以增說服力。」

    「原來如此……」遨重聽後,臉上蒙了一層灰色。
   
    邢宇放出冷漠的目光道:「如此重大之事,本座應當先與莊主稍作商量的,本座失禮了。」

    「豈敢,教主卓見,屬下定必全力配合。」
   
    面對眼前僅僅廿來歲的青年,貴為一莊之主的遨重居然亦懾於其威,要強忍著渾身顫慄,吐出這句話。那顫抖不單是敬畏,更是交集了無形壓迫感的恐懼。直接接觸這年輕教主的眼光,就像心臟被擠壓著,跳動的速度不由得減弱……
   
    「縱使運送者的角色有變,亦無礙此計之利。而令公子這番臨時起意,也為此計策多添了一個效用。」

    遨重恍然大悟:「教主所指莫非是藉機剷除長風鏢局?」

    邢宇以沈默回應。

    遨重深思後道:「年前,九龍寨被長風鏢局搗毀,使我教的部署功虧一簣……」
   
    「委派白玉蓮與風魔太郎也是失敗因素。主公為此震怒,下令以長風鏢局為抹消對象,故遨莊主這次應記上一功。」

    「教主抬舉……恕屬下僭越,既然教主決定劫鏢,那小兒的安全……」
   
    「除了令公子之外,不會留下活口。當然,為求逼真,令公子難免要受點傷。」此話出於邢宇口中,有如在講述瑣碎事一樣,輕描淡寫得過分。
   
    無視於遨重凝重的神色,他繼續說道:「遨莊主毋須擔憂,以令公子的武功,本座的手下實難傷其分毫,又何來性命之憂呢?」
   
    遨重心裡明白,教主和遨颻素未謀面,莫說他的武功強弱,甚至連長相,這教主也不可能知道。

    「……教主何出此言?」

    「本座曾派人一探遨少莊主之虛實,你猜結果如何?」

    遨重不敢言語,只感到冷汗一滴滴地流過背脊。
   
    「他輕輕一掌就把本座的探子打得昏迷十多個時辰,那密探可是黑旗正軍中的高手,本座真是不得不佩服。」邢宇臉上掛著欣然的表情,但在遨重眼中看來卻極不友善。
   
    「遨莊主得子如此,想必欣慰。我教求才若渴,如將來遨少莊主接掌浠雲山莊,主公定會加以倚重。」
   
    子繼父位,是中國幾千年來流傳的傳統。正如郭旭接任長風鏢局當家一樣,遨颻承襲遨老莊主之位,可說是理所當然。但遨莊主為冥教辦事經年,至今已高居南京分舵主之職,而這職權也使「子繼父位」此命題複雜化,成為遨重心頭一顆大石。

    擅於聽言辨色的邢宇見遨重面有異色,說道:「遨莊主是否有話想說。」
   
    遨重猶豫了一會,終於緊握雙拳,下定決心把憋在心裡頭的話說出:「不瞞教主,多年以來屬下與聖教的一切關係,小兒確實一無所知。屬下忠於聖教,也曾經付出不少努力。如今我已年過半百,遲早要退下火線。不過……請容屬下直言,就算日後小兒承繼浠雲山莊,屬下也不願意讓他涉足冥教之內。還望教主能代為請示主公。」
   
    氣氛沉寂了下來,在靜默期間,遨重堅決的眼神與教主對峙。突然間,遨重發覺教主虛無的目光中閃過了一絲婉惜。雖然只是極度輕微的感覺,但足以叫人驚訝。

    邢宇移開了他的視線,說道:「你可知道這樣做的後果?」

    「屬下並不是存心背叛聖教,只是……希望教主明白,我身為一位父親的苦心。」
   
    邢宇思量後道:「此事容後再議。在這之前,你依然是我教中人,一切應以大局為重。朝廷已派胡宗憲、俞大猷、戚繼光率領禁軍三萬,聯合東南沿海兵力,打算殲滅我教於江浙的勢力。物資的提供與補給就由浠雲山莊負責,務須盡快打點妥當。」

    「屬下領命。」
   
    交代完畢,邢宇在遨重的下跪目送中離去。才走了幾步,邢宇停了下來,回首謂:「有關那件事,本座會代為轉達,但如果可以的話,本座希望你能再慎重考慮。冥教的處事手法,相信你和我一樣清楚。」之後,邢宇的身影就漸漸遠去,直至消失於青山綠水中。